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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单日人,双日人10

九久小说网 2024-07-04 21:10 出处:网络 作者:Bubkes编辑:@春色满园
单日人,双日人10 克雷尔我不能失去理智。绝对不能。虽然早上警方把我丈夫带走问话,我还是肯定他没有杀害索菲亚•爱琳。事实:马克不会出手伤人。他这种人,看到暴力就会退缩的。昆汀•塔伦蒂诺电影里的打斗场面,
单日人,双日人10
克雷尔
我不能失去理智。绝对不能。虽然早上警方把我丈夫带走问话,我
还是肯定他没有杀害索菲亚•爱琳。事实:马克不会出手伤人。他这种
人,看到暴力就会退缩的。昆汀•塔伦蒂诺电影里的打斗场面,看得他
眼睛都闭上了(虽然马克对我不以为然,但我很擅长学习日记中这种看
似不相关的琐碎事实)。
但他肯定和那个女的上床了。
我瞪着眼睛,往下看着自己的双手。今天整理花园,双手看上去髒
兮兮的。看上去,这也是一双无助的手。这双手的女主人一直勤勤恳
恳、默默无闻地在幕后工作,而她的丈夫却风光在外。比如书的销售额
达到百万,还竞选议员。
还出轨。
这就是马克•亨利•埃文斯,他在三一教堂举行婚礼的时候对我承
诺:只爱我一人,只珍惜我一人。他背叛了我。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的
週末他都在外面。事实:他说有工作相关的事情,必须去伦敦。他甚至
还带着我出席了几次签书会和慈善会。但他很有可能只是带着我粉饰太
平而已。
我不蠢。我懂得字里行间的言外之意。马克能写,我能读。
这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马克是个无耻之徒。对同床共枕二十年的
妻子撒谎,他毫无愧疚。女人对他言听计从,他来者不拒,他就是个色
狼。这么多年,这样的婊子我见多了。我知道她们存在的事实。签售会
上,她们的目光充满仰慕,蜂拥而至。她们排着长队等他的亲笔签名。
她们围着他咯咯咯地笑着,就像一群嘎嘎叫的鹅。
如果马克和索菲亚•爱琳有那么一腿,那过去二十年就还有别的女
人和他上过床,随随便便就能有几个。而我却待在家中,清理花园小径
上的枯枝败叶。
我抓住放在工具棚边上的耙子,一把扔出去。耙子击中了附近的一
个花盆,花盆碎了,发出令人满意的一声巨响,然后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的牙齿也随之哢哢作响。
我不会哭的。虽然我很想哭。马克的不忠就像一记耳光打在了我的
脸上。作为妻子,作为女人,我的骄傲、我的自我价值都受到了重创。
但是,不忠是没有藉口可以开脱的。完全没有。
怎么会这样?虽然我们的混合婚姻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和不平等,我
还是认为马克是忠实的丈夫。我想当然地认为,马克既然有政治抱负,
就不会走偏。如果媒体知道了他到处乱搞,他的议员竞选会怎么样,就
是傻瓜也知道。
我跌跌撞撞地从花园小路过来,走进温室。我喜爱的栀子花散发出
浓香,空气中还弥漫着昙花的甜香味。这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扑鼻而
来,我突然有一种噁心想吐的感觉。刺头蹦蹦跳跳地迎上来,舔了我一
下。我拍了拍它的耳朵,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旁边一盆兰
花开着两枝黄色的花,过了一夜,已经凋零了。
我把花枝掰了下来,捏在手里嘎吱作响。

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我的脑袋里哼哼。它说我应该多用点心,去理解
我婚姻的事实,而不是去死记硬背。为什么我们之间的关係变得越来越
没有激情,越来越现实?没有了热度,只剩下功能。为什么我们最后一
次上床是两年前?为什么那之后他就没有碰过我?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小孩?
我没有以前美了。婚姻过去了二十年,我也老了二十岁。堆积了二
十年的鱼尾纹,累积了二十年的鬆弛皮肤。地心引力无情作用的二十
年。当年我父亲陪我走向神龛,自己的大女儿攀上了高一等的阶层,他
欣喜若狂,到现在我的体重增加了触目惊心的三英石零二磅。
但是,马克爱过我吗?比方说,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爱上我了
吗?或者只是我幻想出了他爱我的事实?他肯定爱过我,否则他不会在
1995年的夏天娶我。也许我一直都是在误读事实,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也许是不理智,但我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了解事实真相的强烈渴望。
我想要知道我们的关係是怎么出的问题,什么时候出的问题。最初我们
的关係好过吗?或者从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就不过是装模作样?
我站起来,快步走过门厅。事实:电子日记发明于1998年,之前我
都是手写纸质日记,有一大摞呢。如今,这些日记就锁在储藏室的大保
险柜里。我打开灯,径直朝着保险柜走去。事实:密码是8412。我输入
密码。绿灯随即闪亮。
我拉开保险柜的门,注视着里面一排排的日记。事实:年轻的时
候,我写很多日记,特别是刚满十八岁那阵。比现在多很多,都是描述
性的内容。也许是因为年轻时话多,相对而言,我现在算是言简意赅
了。也有可能是出于一开始的绝望,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记下来,生怕
漏掉重要的事情。随着年龄增加,才明白了(无可奈何地认识到):我
没必要写这么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子都差不多,就那么回事。

事实:我和马克第一次见面是在1995年5月26日。我抽出标有“1995
年5月—8月”的日记本,翻到了5月26日那一天:
17:35:到了校园蓝调,迟到了,詹金斯给了我一顿臭駡。事
后,艾米莉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注意:不能再迟到,否则会丢工
作。]熬过之后的一个半小时,没有大的失误。一个顾客点的是健
怡可乐,我却给他端去了一杯普通可乐。[注意:每次都要端空盘
子进来,艾米莉的建议是“端着食物进来,端着空盘子出去”。]
正想着自己终于掌握了做服务生的诀窍,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进
来,时间是20:17,挽着一个红头髮的女人。艾米莉带着他们坐到
了一张桌子旁。过了几分钟,我去请他们点餐。他抬起头,微微一
笑。不知怎地,笔和笔记本从我手里滑落下去。是因为他的微笑?
或是他轮廓分明的面庞和蓬鬆的刘海?没时间想清楚,我的笔从桌
上弹起来,落在那个女孩的膝盖上,溅出的墨水洒在她的裙子上。
我抽了一口凉气,忙不迭地道歉,赶紧拿起餐巾给她擦拭墨水迹。
墨水在布料上晕染开,女孩尖叫起来。事情更糟糕了。詹金斯在旁
边出现,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而那个红头髮的女孩又咒駡了几句,
抓起手提包,沖出了餐馆。
而那个男人还坐在那里。我转头看着他,脱口而出:如果他仍
然愿意就餐,我会自己掏腰包为他买单(事后一想,他的帐单可能
比我每天的工资12.75英镑还要多)。那个男人微微笑了笑,说他想
要一小杯波尔多葡萄酒。听到这个,詹金斯安静下来,板着脸回到
了柜檯,我快步去给客人端酒。我还给他上了一瓶0.75升的水,一
篮子麵包,我的脸红得就像葡萄酒的颜色,再次道歉,赶紧做事去了。
他坐了二十分钟的样子。我忙上忙下,感觉到他饶有兴致地盯
着我看。他离开的时候,我在厨房。之后,我走过去收拾桌子。发
现杯子下麵放了一张20英镑的钞票,而葡萄酒只需要3.8英镑。还看
见餐巾上写了几行字:多好的一个夜晚。我应该回报这份刺激才
对。艾米莉告诉我,这个星期天你休息。星期天(5月29日),我会
在度微酒店的餐厅等你,晚上七点半,来吧。马克•亨利•埃文斯。
这个晚上接下来的时间,我都迷迷瞪瞪的,溜回家是在23:45。
我走的时候,詹金斯怒气冲冲地瞪着我(马克给的小费,詹金
斯扣除了5英镑,说我“笨得吓死人”,只给我留了11.2英镑)。他
邀请我共进晚餐,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注意:也许该在星期
天早上买条新裙子。]
我猛然想到一点,迷乱了。马克只是觉得我蠢得冒泡好玩吗?二十
年的婚姻,好玩的感觉逐渐变成了厌倦鄙视?我并没有写他在那晚有神
魂颠倒的眼神。他的眼睛不过是“饶有兴致”地打量我而已。
也许,我也该查一查星期天的内容。我怀疑多年来自己都是在自欺
欺人,我要证实这一点。我也许过分解读了那些事实,特别是那些让我
们最初走到一起的事实。
深吸一口气,我翻了一两页:
05:41:浑身是汗地醒来。做噩梦了,梦到詹金斯沖我吼,说
我永远都没用。今天不用去校园蓝调,真高兴。可我都开始梦到詹
金斯了,他真成了我的梦魇。
……
19:35:我出现在度微酒店,艾米莉的建议是女人应该迟到5分
钟,这是派头。穿着新裙子和高跟鞋,我浑身不自在(我给妈妈打
电话,说有男人约我出去,她高兴坏了,非要我买一双鞋子来配衣
服)。侍者领我来到桌子边,马克拿着一打玫瑰花等在那儿(一半
是粉红色,一半是白色)。他穿着时髦的灰色衬衣,硬领,最上面
两个扣子是解开的。昂贵的古龙香水味。他感谢我能来,把花送给
我,接着眼睛就往下看了看我的乳沟。[注意:等到下次领薪水,
我要再买一件低领的紧身裙。]

我又开始道歉,但他举起手指放在了嘴唇上。他说,我是帮了
他的忙,他发现红头髮女孩关注的东西“令人窒息地腻烦”。我不
太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但明白了一点,我没有惹他不高兴。侍者给
我们倒上了香槟(我注意到瓶子是Krug Grande Cuvée1977),
拿来了菜单。看了一眼价格,我吞了一口唾沫,开胃菜的价格在二
十到二十五英镑之间。我点了最便宜的猪腩。马克点了龙虾肉,接
着就举杯为“难忘的第一次见面”乾杯,我们的杯子碰了一下,他
微微一笑。
吃饭的时候,知道了关于他的各种事情:双日人(我不得不又
吞了一口唾沫),三一学院英国文学的初级研究员。二十三岁之前
就在三一学院完成了本科和研究生的学业。想要辞去学术工作,有
朝一日成为某种类型的作家。他写了十几个短篇小说,都还没有发
表,六年了,他连续给《星期日泰晤士报》短篇小说竞赛投稿,都
没有入围,如果获奖,奖金是三万英镑。我知道得不到是什么滋
味,所以为他感到难过。家里唯一的儿子,父亲是实业家,他家的
安斯利庄园位于白金汉郡。他父亲希望他能够继承家业,可他一点
儿兴趣都没有。我呢,老实说,在校园蓝调做女招待是我高中毕业
后的第二份工作,之前比较长的时间做的是美髮师学徒。我没说自
己是单日人,但他肯定猜出来了。
我鼓足勇气,问他为什么邀请我用晚餐。他直视我的眼睛说,
我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他说,我到他桌旁点菜的时候,他的
心都漏跳了两三下。好吧,他真是有魅力。说话用词真的很有一
套。所以,马克对我是一见锺情。我应该得意才对。
同样的内容,二十年后再读,言外之意却是如此不同,奇怪呀。之
前,马克的话,那个闹哄哄的晚上在我看来都是他对我一见锺情的证
据。至少年轻时的克雷尔想要这样认为,这是想当然,甚至还把这当成
了事实记在脑子里。但那个十九岁的克雷尔就是个浪漫得一塌糊涂的傻
瓜。现在,三十九岁了,这双疲惫的眼睛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与其说是爱情,还不如说是欲望。马克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一开始
就没有爱过我。他觉得我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他只是想要引诱
我。这才是他那个晚上真正的意思。我当时真的想多了。
我忍住没有掉泪,然后翻到了1995年6月2日的内容:
22:05:用完了晚餐。鹅肝酱好吃,鱼子酱就更棒了。马克的
世界让我感到眼花缭乱。人还真是会喜欢上这些东西。喝了三杯罗
兰百悦香槟,脑子里嗡嗡响,我们跌跌撞撞地走出仲夏夜之屋,我
怀里抱着二十四朵粉色和白色的玫瑰。他邀请我到他三一学院的房
间里喝上一杯睡前酒,说之后就送我回去。我犹豫了。就在这个时
候,他又那样微微一笑。于是我就说,好。要带着我躲过门房的眼
睛可是不容易,但马克很快找到了没有上锁的侧门。他带着我快步
走到房间,里面有个好大的壁炉,窗外就是庭院,草地看上去黑乎
乎的。他递给我满满一杯波特葡萄酒,我的头晕得更厉害了。
接下来,他开始亲吻我的嘴唇。昨天晚上分手之前,他也亲吻
了我,感觉他恋恋不捨,但只是纯洁的一吻。这一吻不一样。急促
迫切。他开始扯我裙子的拉鍊。我想要伸手阻止他,可是喝了香槟
和葡萄酒,我的手软绵绵的。不一会儿,裙子和文胸都没了,他开
始转战我的乳头。有那么一刻,我突然警觉了一下。可是感觉真爽
呀。太舒服了。毕竟马克是位绅士。我从小待的地方周围都是些髒
兮兮的臭小子。他的手开始往下滑;不一会儿,我身上最后一块布
也滑落了。我在哪儿看过的,第一次往往会疼,我开始焦虑。想要
把他推开,可是手根本就不听使唤。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撕裂的疼痛,然后就是不舒服。但他动作
温柔,几分钟就完事了。说不上享受,但我想下一次可能会好一
点。他嘟囔了一声,从我身上翻下来,钻进羽绒被,打起了呼噜。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分钟,感觉伤心迷茫。最
后,我悄悄起身,穿上裙子,在23:35溜出了房间,玫瑰花就留在
那里了。我惊慌失措地穿过庭院来到侧门,谢天谢地,没有遇到门
房。伴着夜间凉爽的空气,我一路快走,回到了磨坊路的住所,脑
袋清醒了。23:55,我溜进房间,听到珀金斯太太翻身的声音,但
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我做了什么?上帝呀,马克是双日人。单日人和双日人在一起
是没有未来的。但是,如果爸爸妈妈见到了马克,也会仰慕他的。
不管怎样,期待明天马克给我打电话。晚餐的时候,他提到过,这
个週末想要开着他的捷豹,带我到诺福克的海边野餐,还要带上
一大瓶从他爸爸的酒窖里拿的堡林爵香槟。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
算是明白了。我翻到了6月3日的日记:
04:22:我醒了过来,心跳加速,满手是汗。噩梦,梦到板着
一张脸的詹金斯。他站在柜檯后面,沖着我嚷,说我没用,说我是
可怜虫。5月29日的日记显示那天也做了相似的梦。可怕。
……
22:45:到了最后,马克今天也没有给我打电话。但我确定他
明天会给我打的,说诺福克的事情。看天气预报,星期天的天气很
棒:28摄氏度,晴。我想像着我们手牵手走在沙滩边的鹅卵石上,
提着古朴的野餐篮子。

6月4日的内容是这样的:
21:15:电话仍然没有响过。原本想着蓝蓝的天空,在诺福克
的沙滩上野餐,希望落空了。我还在想马克到底怎么了。[注意:
明天给他打电话。也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6月5日,我打了电话,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了:
18:04:用珀金斯太太的电话给马克打了电话。然后就骑自行
车去了校园蓝调。他说,很抱歉週末没给我打电话,家里有点急
事,他不得不去处理。听起来冷冷的,甚至心不在焉。他说,没时
间多说了。放下话筒,我迷惑了。他没出什么事情,我应该松一口
气才对……
我又翻了几页日记,粗粗地看了看。我的怀疑是正确的,我们俩早
期的关係就是:马克攻势很猛,最高峰就是那天我们在他三一学院的房
间里上床,后来就对我没了兴趣。他没有再打电话邀请我去野餐。而
且,也没有再邀请我用晚餐。事实上,他就根本没有打过电话了。
我之前忽略的真相:马克只是想和我上床,一个美貌的十九岁处女。
仅此而已。
这也就是为什么几天之后我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我的日记
就是这样写的,写得明明白白。我现在已经明白他早期行为中赤裸裸的
事实了,也许我应该重温一下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睛,把日记翻到了1995年6月12日那一夜:
18:30:在校园蓝调,头两个小时风平浪静。艾米莉说这是因
为三一学院、耶稣学院和卡莱尔学院有五月舞会。
21:32:我带着顾客坐到了窗边的位置。恐怖!我看到马克在
对面的人行道上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在散步,他穿着晚礼服,那个女
孩穿着漂亮的桃红色裙子,戴着白手套。看样子他们是要去参加舞
会,很有可能是三一学院的舞会。我瞠目结舌地看了一会儿,赶紧
找到艾米莉,求她帮我打掩护(谢天谢地,詹金斯的注意力正在顾
客身上)。我沖出校园蓝调,结果马克和那个女孩已经不见蹤影
了。我决心要当面质问马克,所以就朝着他们走的方向跑过去。在
贾斯特顿路上都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我又往回找,想到他们可能
穿过了耶稣水闸上的人行桥。
最后在河边的小路上找到了马克和那个女孩。我朝他们跑过
去,好想沖马克大喊大叫。但是那个女孩朝前走了一步,正好做出
了我想要做的举动:她摘下手套,给了马克一记耳光。她再次抬手
想要打他,可是失去了平衡。她穿着细高跟鞋,往后一仰,头重重
地撞在了旁边的路灯柱子上,胳膊腿乱蹬,裙子乱飞,摔在地上。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跪在地上,又要想打马克,这一次出手更无力了。
我在想是不是要和那个女孩一起揍马克。但我对自己说,马克
已经得到了惩罚,如果我太长时间不回去,詹金斯会解雇我的。我
转过身,走在回去的路上,很快我又感到了另一股热辣辣的愤怒。
乾脆不去想詹金斯,我立刻掉头,又跑到桥边。这时耶稣绿地边上
已经看不见马克和那个女孩的身影了。我肯定他们就在前面不远的
地方,于是继续沿着河边的小路往前跑。最后在马格达莱妮街上看
到了马克。他一个人。穿桃红色裙子的女孩不见了。
我翻过这一页,惊呆了。接下来的几页不见了。齐整整地裁掉了,
很可能是用刀片或是铅笔刀裁掉的,只有装订线边上还留有一点点纸。
我的眼泪已经干了。我伸出发抖的指头,触摸着这残留的纸张,我
觉得难以置信,迷惑不解,我数了数:总共有十二张。之后的日记已经
是触目惊心的第十三天了。过去某个时候,我肯定裁掉了这几页。
但是为什么呢?
6月25日的日记可能会解释为什么这几页的内容消失了。我迫不及
待地往下读:
05:50:又梦到詹金斯骂我,床单都湿透了。(“你没用,克
赖尔,你是个可怜虫。”)拼命想要再睡。查了查之前的日记:自
从开始在校园蓝调工作,我已经做了四次这样的梦了。白天,晚
上,詹金斯都在折磨我。我真想辞掉这份工作。但是这份工作的薪
水比美容美髮店好。
10:30:梦到詹金斯之后,半梦半醒,我醒来了,睡得不安
稳。沉闷倦怠,我不想起来,就躺在那里,盯着天花板上结了蜘蛛
网的裂缝。
12:30:我决定了,应该听艾米莉的话。我强迫自己起来,给
桥街诊所打了个电话。我和全科医生亚瑟•迪瓦恩预约到6月29日
11:00见面。[注意:要告诉迪瓦恩医生,一个无底的黑洞吞没了
我,昨晚入睡很困难,而且胸闷疼痛。但是,我也许不应该告诉
他,昨天出发去校园蓝调之前,我看到珀金斯太太厨房里的刀,想入非非。]
21:58:端盘子的时候摔坏一只葡萄酒杯。詹金斯一顿咆哮,
说要从我工资里扣除,还要扣除昨天摔坏的两个盘子的钱。[注
意:接下来的一两个星期可要小心了,否则工资都要被扣光了。]
22:53:从校园蓝调走出来,发现马克又捧了一把玫瑰等着外
面。他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我一个星期都无视他(哎,连续七个
晚上,他都等在门外,胳膊里的玫瑰花束一天比一天大),突然我
同情起他来。也许他是真的感到抱歉……
从6月27日的日记来看,自从发现马克脚踏两只船后,我就陷入了
抑郁的深渊。我还寻求了医生的帮助。我可能会因为抑郁做出傻事,比
如说从日记本里裁掉十二页。
然而,这十二页的内容并不是全部丢失了。事实:我擅长学习写下
的日记。二十年的婚姻生活,我肯定是比我丈夫花了更多的时间来学习
自己的日记(每天早上我都要仔细梳理日记,而马克只是马马虎虎过一
下。他自恃为双日人,这份傲慢蒙蔽了他的双眼,事实就是他花的时间
没有我多)。我应该对保留在头脑中的事实存有信心才对。
我要检测一下,我使劲眨巴眼睛,拼命回想我学习过的关于这十二
天的事实。三一学院舞会那天晚上,我在马格达莱妮街上找到了孤身一
人的马克后,事情是这样的:
“马克!”我从后面叫了一声。
他僵住了,然后转过头来。很快他认出是我,他的肩膀都僵硬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说道。
“刚才我看见你了。”我继续朝他走去,“牵着她的手。”
这时,马克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我注意到,他和那个女孩
扭打后,白色领结鬆动了。
“在耶稣绿地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到了。”我愤然地说
道,“都看见了。你和她上床了,不是吗?我还以为我们在约会呢。”
“听……听我解释……”
“你一直都在牵着我走。你的玫瑰、你的甜言蜜语、你的谎
言。哼,马克,你下地狱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完,我就转身大步朝着校园蓝调走去。
他没打算跟着我走。也没打算道歉。甚至也没有求我再考虑考虑。

6月24日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这一晚过后,我给桥街诊所打了电
话:
在校园蓝调,我準备回家了,艾米莉走到我面前。她紧锁眉
头,很担心的样子。
“最近你状态不对。”她说。
“我挺好的。”
“不,克雷尔。你不对劲。你的脸上、你的举动中都写着呢,
我看得出来。”
“是你的想像。”
“你摔坏了两个盘子。你跟詹金斯说自己是不小心。但我看见
你在抽泣,然后就打碎了盘子。”
“我们都有不开心的时候。这不是事实吗?”
“我只有十七岁。你日记中可能漏掉的细节,我都记着呢。你
每天来到这里,眼睛都盯着地面,好像希望地上能裂个缝,把你吞
进去才好。宝贝儿,相信我,过去的这两周,你不对劲。”
我竟然无言以对。
“你应该去看看医生。他或许可以给你点药,你感觉就会好些。”
“我不需要医生。”
“至少考虑一下呗,好不好?”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门外
说道,“那个双日人又来了,这次带的花束更大。真是不敢相信,
整整一个星期了,每天关门的时候,他都站在那里,带来的花束越
来越大。也许你该听一听他想给你说什么。”
艾米莉说得没错。我走到门外,看到马克站在那里,手里拿着
好大一捧深红色的玫瑰。
“对不起,克雷尔。”他说道。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听艾米莉的话。但我还是决定推开他,跳上
自行车,骑车走了。

我学习过6月24日的日记,这些东西还留在我脑袋里,我应该高兴
才对。我肯定是非常努力地学习了日记里零零碎碎的日常。我不见得一
定要知道全部十二页的内容,不是吗?但是考虑到已经发生的事情,6
月13日到6月24日之间还有没有关于马克的什么事情是我今天应该重新
审视的呢?有没有什么事实可以进一步证实我的怀疑呢?我越来越怀疑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爱情,一开始的关係就催生于欲望。
我僵住了。
我脑袋里没有其他关于这十二天的事实。
我使劲闭上眼睛,拼命地想。什么都可以。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
我无法通往那片黑暗的空间。我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拼命地想
着相关的事实,却越来越绝望。那段时期就是让人揪心的一片空白。三
一学院舞会之后,我愤怒地转身离开马克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
想不起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挖不出任何与之相关的事实。这段
时间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这段时间成了张着大嘴的真空,成了我过去的黑洞。
在裁掉这些内容之前,我肯定是没怎么用功,甚至是根本没有花过
心思研习这部分事实。三一学院的舞会后,如果我当时决定不要研习那
十二天的内容,我的抑郁肯定非常严重。更糟糕的是,我居然破坏了自
己的日记。如果不研习自己的日记,会怎么样呢?我现在知道了:就像
抹掉了自己的一部分。
抹掉了一部分头脑,甚至是一部分灵魂。
剪裁下来的日记,我是怎么处理的呢?有可能扔在壁炉里,看着火
焰把它们吞噬掉。但有关6月13日到24日这段时间,这家里还应该有其
他的记录。

远处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我听得见走廊里有人拖着脚在走路。我
把日记塞回保险柜,再次输入了8412这个密码。绿灯闪了闪。
是时候面对我的丈夫了。我那个撒谎的丈夫。

想当政治明星,这条路上到处都是尸体,这些人没能自圆其
说,都死了。如果你忽略这一事实,那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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